你是我唯一的家-第3章 喂养裂痕的粥 new
nykd 54
12 天前

晨光穿透厚重窗帘的缝隙,像一把生锈的刀,剖开室内凝固的灰暗。 沈韵睁眼时,那只攥着她衣角的手仍死死嵌在布料里。 小哲蜷缩在她身侧,额头抵着她手臂,呼吸轻浅得如同濒死的蝶。 他睡得很沉,眉头却紧蹙着,仿佛在梦境里与无形的巨兽搏斗。 她试图抽身,衣料摩擦的细响却瞬间惊醒了他。 小哲猛地睁眼,瞳孔在昏昧中骤然收缩,像受惊的夜行动物。 那只攥着衣角的手倏地松开,又迅速蜷回胸前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。 “……抱歉。”他低声说,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,眼神却已恢复成一潭无波的死水。 沈韵没应声,只是坐起身。 晨光落在他洗净的脖颈上—— 几道深褐色烙印从衣领边缘蔓出,形状扭曲如毒蛇噬咬后的疤。 她移开视线,喉咙发紧:“我去弄早餐。” 厨房像一座精密的金属坟场。 沈韵盯着冰箱冷光里仅存的矿泉水盒,终于意识到: 这栋房子里唯一会饥饿的活物,只剩下她和那只捡来的“流浪猫”。 她翻出钱包,钞票崭新得割手。 父母留下的遗产足以买下整座超市,可她连一颗鸡蛋该值多少钱都毫无概念。 “出门买点东西。”她背对客厅说,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。 沙发上的身影动了一下。 小哲不知何时已站在厨房入口,宽大T恤下摆空荡荡挂着,赤脚踩着冰冷瓷砖。 “……我一起去。”不是询问,是陈述。 那双黑眸钉在她脸上,平静下藏着一根绷到极致的弦。 超市的喧嚣像一记闷棍砸在沈韵太阳穴上。 她推着购物车,金属把手冷得刺骨。 人群的热气、叫卖声、生鲜区鱼腥味混杂成黏稠的网,勒得她窒息。 小哲紧贴她身侧,瘦小肩胛骨几乎顶着她手臂。 他走得很慢,目光却像雷达扫描货架,精准锁定打折的吐司边和即期优酪乳。 “这个。”他拿起一袋贴着黄标的冷冻蔬菜,指尖冻得通红。 “快过期了。”沈韵皱眉。 他手悬在半空,眼睫垂落:“便宜。” 两个字轻飘飘的,却砸得购物车轮子吱呀一响。 沈韵猛地抽走那袋蔬菜扔回冰柜,换了盒最新鲜的:“不需要省。” 小哲没反驳,只是默默收回手,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。 经过肉品区时,他脚步顿住了。 冷藏柜的冷光打在他脸上,苍白皮肤下青紫血管清晰可见。 玻璃倒影里,他正盯着一盒特价猪肋排,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。 沈韵顺着他视线望去—— 油花均匀的嫩肉旁贴着猩红价签:59元。 “想吃?”她问。 小哲像被烫到般倏然转身,摇头摇得碎发飞扬:“……太贵。” 声音绷得像随时会断裂。 沈韵却已把肉扔进推车,金属撞击声惊得他肩膀一颤。 结帐队伍漫长如刑场。 沈韵掏出钞票时,小哲突然伸手按住购物袋边缘。 “我拿。”他声音很低,手臂却横挡在袋口前,形成一道无声的壁垒。 收银员好奇的目光扫过来,他脖颈瞬间浮起一层薄红,指节却扣得更死。 ——仿佛那是他用命换来的战利品,谁都不能染指。 沈韵松了手。 塑胶袋勒进他掌心的旧伤里,他却像毫无知觉,只固执地将重物全揽向自己。 回到“家”时,小哲的喘息已带上细微颤音。 他将食物一样样摆进冰箱,动作精准得像布置陷阱。 吐司边角落,即期品靠后,那盒鲜红的肋排被他放在冷藏格正中央,像某种诡异的祭品。 沈韵煮了白粥。 米香混着焦糊味在厨房弥散时,小哲正蜷在客厅地毯上。 他膝盖抵着胸口,指尖在左腕一道陈年疤上反复摩挲,眼神虚焦地望着虚空。 直到瓷碗轻磕桌面的声响惊醒他。 热粥腾起的白雾中,他盯着碗沿缺口看了很久。 久到沈韵以为他又要拒绝时,他却突然端起碗,仰头猛灌了一大口。 滚烫的粥烫得他浑身一抖,却硬是咽了下去。 喉结急促滚动着,嘴角溢出一丝粥渍,被他迅速用袖口擦去。 “……好吃。”他哑声说,碗底敲在桌面发出空洞回响。 沈韵看着他烧红的喉咙,胃里突然翻搅起来。 她转身拿出药箱。 碘酒棉棒触到他颈侧烙印时,小哲整个人弹了一下,碗里剩余的粥泼洒在地毯上。 “别动。”沈韵按住他肩膀。 掌心下的骨头硌得她生疼,那具身体正爆发着无声的痉挛。 他僵坐着任她上药,牙关咬得死紧,冷汗沿着脊椎滑进衣领。 直到纱布复上伤口,沈韵才发现—— 他右手始终死死按着左腕那道疤,指甲深陷皮肉,仿佛在镇压某个随时会破体而出的怪物。 “这怎么来的?”她指着那道疤。 小哲抽回手,袖口迅速盖住伤痕:“旧伤。” 他蹲下去擦地毯上的粥渍,后颈脊椎骨凸起尖锐的弧度: “……我会收拾干净。” 沈韵看着他发颤的指尖一遍遍碾过污渍,水痕在绒毛上晕开更大的灰暗。 晨光穿过窗格,将他俩的影子钉在地板上,像两座正在融化的残破冰雕。 药箱角落的剪刀闪过冷光。 她突然伸手拨开他汗湿的额发:“头发太长了。” 小哲擦地的动作骤停。 剪刀喀嚓声响起的瞬间,他闭上眼,睫毛剧烈颤抖如濒死的蛾。 碎发簌簌落下,露出他苍白的额角和耳后一道结痂的撕裂伤。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际,沈韵感到掌下的肩胛骨正发出无声的崩裂。 “好了。”她退后一步。 小哲缓缓睁眼,手指抚过耳后新露出的皮肤。 落地窗映出他模糊的倒影:宽大旧衣,参差短发,脖颈缠着刺眼纱布。 像一株被强行修剪过的、伤痕累累的植物。 他转头望向沈韵,黑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滋生。 那目光不再是审视,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、带着毁灭气息的锚定。 “沈姐。”他唤她,声音淬着某种危险的柔软: “这碗粥……是我吃过最烫的东西。” 窗外突然阴了。 乌云吞噬晨光,豪宅沉入一片铅灰色的死寂。 泼洒的粥渍在地毯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,药水味混着米香,在空气里发酵出甜腥的气息。 沈韵攥紧沾着碎发的剪刀。 刃口冷意刺进掌心—— 她终于看清了: 自己亲手喂养的,究竟是饥饿,还是另一头更庞大的、正在苏醒的野兽。